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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阳外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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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爱豆
时间:
2023-7-26 18:47
标题:
【襄阳外传】 第一章
第一章
深夜时分,襄阳城。
晦暗的月光悄无声息的洒在一座占地颇广的宅院中,将四周的厢房楼阁勾勒
出朦瞳的轮廓,庭中荷花池内不时传来一声蛙鸣,把这夜中的宁静分隔成了一个
个长短不一的片段。
昏黄的灯光在院门外亮起,两名手持竹杖的丐帮弟子提着灯笼夜巡而过。经
过院门时,两人都不自觉的敛目屏息,脚下缓缓而行,仿佛生怕弄出什么动静,
惊扰到庭院主人的安眠。
与此同时,庭院正房的卧室里,一双眼睛正注视着灯光一点点远去,直至消
失才转过头来。月光映照下,原本极为灵动的双眼带着些许惺忪的慵懒,却透出
一股诱人的媚意。
「靖哥哥……」
榻上的丽人呆呆的望着天边的一轮残月,好半晌才有些郁闷的翻了个身,抱
住怀中的丝被,绝美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惆怅的神色:
「靖哥哥,你远赴大漠探查敌情,风餐露宿的,身子骨还好么,以你此时的
武功应该不会有危险才对,可是会不会遇到什么意外……这么久没回来,蓉儿想
你了……」
丽人仿佛梦呓般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几不可闻,蓦地却又清醒过来,睁开
双眼朝下看去,才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的双腿正紧紧地夹着被子,伸手一探,
亵裤上已是一片濡湿,顿时红晕满脸,羞不可仰地将头埋入枕下。
「靖哥哥,你不在身边,蓉儿好寂寞啊……」
昏昏沉沉睡到天色发亮,黄蓉振作精神从床上爬起,早有仆人将面盆栉沐等
物端了进来,匆匆梳洗一番,又将从不离身的碧玉竹杖佩好,穿过庭院中的水榭,
来到作为丐帮帮主办事之所的前厅,鲁有脚等帮中长老皆已齐聚一堂。见到黄蓉
到来,原本三两散立的众人顿时转过身,一起行礼:
「参见帮主!」
「罢了。」
黄蓉左右一扫,只见厅中稀稀落落空出不少座椅,不由轻轻一哼,很快却展
颜一笑,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免礼,坐了下来,才开口说道:
「本帮规矩,五日一议,由各位长老参赞我处理帮中要务。今日正是会议之
时,有什么条程现在都可提出,供大家商议。」
语声清脆优雅,引人思慕,其中暗含的一丝凌冽却让在座的众长老心中一凛。
为首的鲁有脚轻咳一声,拱了拱手说道:
「启禀帮主,属下这里有两道条程,还需帮主定夺。」
见黄蓉颌首示意,鲁有脚继续说道:
「第一件,是北地英豪招募之事。自从郭大侠和帮主主持襄阳防务,响应号
召前来的武林人士越来越多,其中不乏好手;但近来有人表示,愿奉帮主夫妇号
令抵抗蒙古,只是不想加入本帮,受诸多规矩管辖……」
「江湖中人,散漫惯了,不愿受到拘束也属正常,然而抵抗蒙古大军不是拔
刀助拳那么简单,更是长久之事,如何组织群豪,让他们听从号令,日后终归有
个章程,然而现在诸事草创,鲁长老,我们不妨先这样……」
黄蓉款款而谈,仪态从容,对着鲁有脚吩咐:
「以太守府名义设立一馆,专门接纳来投的四方好汉,此馆,便名群英馆罢
——顺便,明晚在郭府设下大宴,我也去见见新来的英杰,这些人皆是为国出力,
仗义而来,不可寒了他们的心。」
鲁有脚躬身应承下来,接着又说道:
「这第二件,就是唐州、邓州和荆南三处分舵的舵主之位空缺,亟需帮主确
定人选。」
这话一出,厅中坐着的众人表面淡然,暗中却都竖起了耳朵。
「这个嘛……」
黄蓉略一思索,便干脆利落的下了决断:
「洞庭分舵副舵主陆庭干事得力,特调任唐州担任舵主,品秩拔为六袋;执
法堂执事长老陈大勇,转任邓州舵主;荆南舵主之位由副舵主钱昇升补……诸位
需谨记,这三处分舵紧靠前线,将来是我丐帮编练精锐弟子、以求对蒙古大军能
有所作为的核心所在,意义非同寻常,切不可怠慢。」
说完,看着座位上有些诧异的众人,黄蓉轻露皓齿,莞尔一笑:
「怎么,清算了前长老彭长净,便以为我会重用污衣派,不再提拔净衣派的
弟子?」
「属下不敢!」
看着不少人一副被点破心事的模样,黄蓉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温言说道:
「污衣净衣,只是出身不同,而本帮用人,唯贤与能。更何况蒙古铁骑近在
咫尺,倾家灭国之祸就在眼前,这种时候还不团结一心共抗外敌,却在此蝇营狗
苟,争些鸡毛蒜皮的小利,有意义吗?」
黄蓉说得兴起,干脆站起身,来回踱了两步,朝着那几张空着的座椅抬了抬
下巴,发出一声冷笑:
「替我转告那几位『病了』的长老,对彭长净叛逃的追查到此为止,有些事
我不打算再追究,让他们好自为之!」
「遵命,帮主!」
厅中的众人齐声应是,有人看着黄蓉轻扬螓首,英气凛然的模样,就在心中
想到:「帮主当年不过一小小姑娘,大半是靠着洪老帮主之威才勉强就任。可这
三年来,不仅武功一日千里,帮务处理上也是渐渐成熟,这帮主之位是坐得越来
越稳了。」
很快,又有其他长老提出条程,黄蓉与众人逐项定夺,直到日暮时分才商议
完毕,待得其他长老纷纷告辞离开,鲁有脚看了黄蓉一眼,才迟疑道:
「帮主,彭长净身为净衣派首领,帮中唯一的八袋长老,门人弟子众多,后
患怕是没有这么容易消弭。而且现在他躲了起来,不知藏身何处,说不定还会对
帮主不利……」
「这我知道……真要清算,帮中骨干怕是十之二三都和他有关系,只是亲疏
不同,未必肯替他卖命罢了。」
将手中的青瓷茶杯放在几上,黄蓉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
「蒙古大军的威胁迫在眉睫,我不愿在此时大动干戈,让丐帮伤了元气;而
且随着彭长净的败亡,他的势力也是树倒猢狲散,真正的死党早就跟着走了,剩
下的……算他们见机得快,暂时还是镇之以静吧。」
沉吟半晌,鲁有脚有些沉重的点了点头:
「也只能这样了,请帮主放心,我会看好帮中动静,让那些宵小之辈不敢有
异心!」
黄蓉微一颌首,转而说起彭长净本人:
「至于这个前彭长老么……我击败了他三次,破了他的邪功,还让他几十年
集聚的势力尽毁,不得不亡命天涯,不恨我入骨才怪。现在他在大宋无立锥之地,
想要报复于我,唯一能有所指望的,就是去北边投靠蒙古,出卖我和丐帮的情报
作为立身,然后成为蒙古大军南下的爪牙先锋。」
「好贼子!」
鲁有脚听得圆瞪双目,一拍桌案勃然而起,大怒道:「这厮真敢如此丧尽天
良?!」
「有什么不敢的?」
黄蓉微微一晒,娇美的面容上露出不屑之色:
「鹰犬爪牙怕也不是那么好当,他又不会行军作战,如我是蒙古人,多半会
把他暗中派遣回来,和这里潜伏的奸细一起里应外合,制造机会谋害于我……说
不定,不用我们费力去搜寻,到时候还能有和彭长老再见的机会呢……」
「帮主!」
鲁有脚突然躬身行了一礼,郑重说道:
「属下知您武功高强,但您的一身安危干系大局,请务必保重自己,不要轻
易涉险!」
看见鲁有脚郑重其事的模样,黄蓉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摇了摇头:
「鲁长老你可知道,如果能确定彭长净投了蒙古,其实也不全是坏事……」
「帮主,这是为何?」
「在有些人看来,我和彭长净原本只是帮主之争,党羽中同情他的或不在少
数,可如果他投靠了蒙古人……我相信绝大多数帮中兄弟都能是非分明,与他划
清界限。」
「……帮主言之有理。」
……
暮色匆匆,很快就到了掌灯时分。
黄蓉在院中用过晚膳,想起先前一整天的议事,不由一阵气闷,起身到卧房
脱下一身劲衫,换上时下民间女人常穿的宽袖襦裙,朝府外走了出去。有丐帮弟
子上前请示,黄蓉轻轻摆了摆手:
「不用跟随,我只是在附近走走。」
待出得大门,沿着石板大路行了盏茶不到的时间,转身走入一条砖砌的驰道,
又沿着平缓的山坡,走上一座满是竹林的小山,步入山顶的凉亭,放眼望去,整
个襄阳城的夜色顿时尽收眼底。
夜风轻拂而过,不时有脱落的竹叶在月光下飞舞,黄蓉静静眺望着因连年战
乱而疲敝不堪的城池,绝美的容颜也不免染上几分落寞。
「我以女子之身,承担丐帮偌大一份基业,何其不易……靖哥哥却想要只手
挽天倾,让这半壁神州免于沉沦,更是比我艰辛何止十倍百倍?眼看朝廷君昏臣
奸,一年比一年民不聊生,这抵御蒙古铁骑的大业,只怕是难了……靖哥哥,如
果不用理会这些,回到桃花岛安安稳稳过我们的日子,那该有多好……」
不知过了多久,棱棱的车轮声从远处响起,一辆马车缓缓行来,至凉亭处停
下,从车厢中传来男女作乐嬉戏之声,不时爆发出一阵大笑,旋即又静了下来。
不一会,从车帘中探出一个士子打扮的年轻人,摇头晃脑的望向这边:
「哪来的女人?光看背影就如此引人遐思……」
语气油滑轻浮,且带着醉醺醺的酒意,显不是什么善类。
一边说着,年轻士子抓起车旁挂着的灯笼,挥手赶开下人的搀扶,踉跄跳下
马车,一步三晃的走了过来:
「到底是谁家的小娘子,嗝……不要怕,让老爷我瞧瞧你的脸……」
被打断思绪的黄蓉本就不喜,听见这话更是羞恼,一脸怒意的转过身,看见
的却是面前衣冠不整的醉酒士子,不远处马车的车帘半掀,一个光着身子、仅拿
件亵衣遮住胸前的女子正好奇的望向这边,显是这士子的侍妾一类。
昏暗灯光下,只见黄蓉的肩膀微微耸动,待到抬起头,眼神中已是一片冰寒,
脸上却笑靥如花:
「这位公子,大晚上的走这夜路,就不怕遇到鬼么?」
「好美的人儿!……小娘子你————」
不等士子从震惊中恢复,只见手中的灯笼突然熄灭,紧接着一连串噼啪声如
雨点般响起,伴随着啊哦的阵阵惨叫,待得马车旁的下人扑了过来,只见士子正
以狗吃屎的姿势跌在地上,脸上片片青红,口中被塞了满满的泥土,撑在那兀自
发愣,而黄蓉早已消失不见踪影。
「少爷,少爷!」
「嗬嗬嗬——」
回过神的士子像疯子一般手足乱挥,好一阵才被下人硬拉着停下,待挖开嘴
里的土块立刻又跳了起来,一边惊惶四顾:
「鬼、鬼!一定是鬼,快跑啊————!」
不等说完,士子屁滚尿流爬上马车,一叠声的催促着下人驱赶马匹,向着山
下的大道亡命狂奔而去。
高高的竹林顶端,黄蓉悄无声息的站在一根纤细的竹枝之上,窈窕的身影随
着晚风轻轻起伏,冷眼看着马车消失在远处,才暗唾了一口:
「真是晦气……难得没带值更弟子出门就遇上这等腌臜事,怎就这般巧…
…」
想了想也没放在心上,正准备另寻条路绕回郭府,却发现出了这口恶气,先
前郁闷难解的忧愁已在无形中排解了大半,顿时心思一动,又想起五六年前从桃
花岛逃家出走,第一次闯荡江湖,游戏风尘的时光,不知不觉间,一缕淡淡的微
笑在嘴角浮现。
无声的舒了一口气,黄蓉侧头看了看山脚下依然有着点点灯火的郭府,不再
犹豫,一撩裙摆,足尖在枝叶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向着远方重重的
夜色飞驰而去。
……
时光匆匆,两个多月一晃而过,雄伟的襄阳城依旧朔立在深秋的寒风之中,
外有兵卒操练,内有丐帮弟子巡守,看上去一切无恙,只偶尔有些不知真假的流
言在周边悄悄扩散开来。
「听说了吗,马员外的家中被劫了!」
「哪个马员外?」
「城东白关镇,专门放印子钱的那个,这事您不知道?金银财宝一夜间搬空,
连放钱的契据都被一把火给烧了,那马员外哭得跟嚎丧似的,拉着绳子上吊好几
次都没死成……」
「该!这马员外放贷十多年,逼死了多少贫苦人家……我家的一个远房,就
是向这马大户借了10贯钱买青苗,半年后上门讨债,房子卖掉都不够,还被逼
着把两个孩子给卖了,紧接着孩子的娘就疯了,现在也不知是死是活……依我看,
这就是丧天良的勾当干多了,报应来了!」
「什么报应……偷偷告诉你,就是那女飞贼干的!」
「嘶……就是上月把黑风岗的钱粮兵器偷了个精光,五位寨主都脱得赤条条
挂在寨门口的那位?臭小子!那叫侠盗,侠盗懂不懂?劫富济贫,除暴安良,这
样的人物就算是盗,那也是贼盗中的英雄好汉!」
只听唉哟一声呼痛,年轻人揉着脑袋,一边向着茶桌对面的老人抱怨:
「侠盗就侠盗好了,您老能不能小点声,海捕文书到现在还在桥头贴着呢
……」
「少废话!那帮捕快衙役除了欺压良善还能抵甚么用,我多少还是个里正,
怕它怎的?」
老人一脸的不耐烦,抬起手中的书卷作势欲敲:
「我知道你消息灵通,又打听到些甚么,都赶紧与我说了!」
见老人摆起了架子,年轻人有些无趣,只得继续说道:
「我一个表弟的娘舅的侄子在马员外家作伴当,听他说,那女飞……咳咳,
那女侠盗行事威风得紧,前一天就在员外的书桌上留下拜帖,言明要取的财物;
到得次日,马员外遍邀相识的拳师好手,加上自家的护院家丁百多人,将整
个庄子围得铁桶一般!谁知子时不到,后院突然起火,等到众人赶去,才发现地
窖中的金银早已不见去向,几名看守的武师家丁被人打晕,五花大绑的叠作一堆,
连女侠盗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这可真真是来无影去无踪了……」
就在邻座的茶桌上,四名服色各异的汉子貌似饮茶,实际却留神听着这边的
故事。待得年轻人说完,开始聊别的事情,为首的虬髯大汉微一示意,扔下几枚
铜钱,抓起手边的毡帽戴在头上,转身走出这小镇上的唯一一间茶肆。
余下的三人纷纷跟了出来,其中一名皮肤蜡黄的精瘦汉子快走两步,赶在虬
髯大汉身旁低声道:
「大哥,这说的就是我们要去对付的女飞贼么?我们三人从河口赶来,一路
上已经几次听到有人传言她的事迹,如果所言皆是不虚,似乎有点扎手啊!」
「何止是扎手……」
大汉脚下不停,一边淡淡说道:
「能在那么多人的环伺之下出入如无人之境,远不止是一身轻功那么简单,
而且也不是没有出手过……我去黑风岗打探了消息,那女飞贼黑巾蒙面,一身夜
行衣,只看得出是年轻女子,五名寨主也不算无名之辈,不过数招就全被打晕在
地,这样俊的功夫……」
听到吸气声接二连三的响起,大汉停下脚步,往身旁斜睨了一眼:「怎么,
怕了?」
「大哥说笑了!我们沔阳四义兄弟齐心,一路斗过多少强敌,闯出这偌大的
名声,又怕过谁来?」
精瘦汉子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黑黄的烂牙,拍了拍腰间鼓鼓囊囊的包裹:
「不管是什么凶神恶煞,有这吃饭的家伙在,管教他有来无回!」
听见这话,身后一高一矮、相貌却颇为相似的两人一起上前说道:
「正是如此,还请大哥放心!」
大汉转过身来,环视一圈,赞许的点了点头:
「没有被折了锐气,甚好……那女飞贼武功高是高,但又不是比武打擂,谁
跟她你一拳我一脚的正面决胜负?」
一边说着,大汉从怀中掏出一张叠好的淡黄信笺,示意给三人:
「这就是那女飞贼的留信,你们都看看吧。」
精瘦汉子接过信笺打开,三个人的脑袋凑到一起,见纸上只有寥寥几句话:
恺运兄见字如晤
闻君有白玉美人,见者悉誉为奇珍,奈何呈于奸相,供其亵玩,此何暴殄天
物邪?今踏月来取,君素雅达,必不使小妹空手而归也。
看着这极为娟秀的行楷手书,矮个汉子忍不住挠了挠脑袋,憨笑道:
「写得文绉绉的,看得不怎么懂……」
「早让你多念点字又不肯听,哪天给你本武功秘笈都看不明白,丢人!」
精瘦汉子鄙夷的看了眼矮子,忍不住抬头问道:
「大哥,看这信女飞贼和文家很熟啊,怎么还要去他家偷东西?」
虬髯大汉听了就有些牙痛,瞪了精瘦汉子一眼,将信笺抽了回去,正待继续
说话,那精瘦汉子却将捏过信笺的手指放在鼻前一嗅,眼中顿时淫光大放:
「女儿家的脂粉香气……这女飞贼还是个年轻女子?说不定还是个美人啊
……啧啧,大哥,我想起当年玩过的那两名衡山派侠女了……」
「哼,老二你还好意思提那次?」
另一名高个汉子往地上呸了一口,颇有些悻悻:
「你倒是过足了瘾,结果那两女人逮着机会自己抹了脖子,我们兄弟俩可连
口汤都没捞着,接着还被衡山派追杀了三年,从沔阳一直跑到河南……」
「稍安勿躁……兄弟一场,怎么会少得了你们的份?你看这不就机会来了么
……」
「先说好,这次如能得手,得让我们俩先上……」
「嘿嘿嘿,那是那是……」
看着原地傻笑的三人,虬髯大汉不由无语,有些恼火的低喝道: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你们几个在这做梦呢?万一败了,说不得还得想法子
逃命,都给我把皮收紧点儿,此去文家堡有得忙了!」
「是,大哥!」
见大哥发怒,三人都恢复了正形,跟在大汉身后继续往前,只是没走两步,
那精瘦汉子又忍不住开了口:
「大哥须怪不得我等,这次不仅有美人,文家也是豪富,给的银子都足够兄
弟们开心过下半辈子了……」
「……不是文家堡一家,是加上之前被劫的,一共有三家联合出了三千银子
的重金。等做完这票,我们兄弟就找门路买个告身,往南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吧
……这蒙古鞑子占据的北地,实是不能待了。」
「大哥说得有理……」
四人在寒风中一路交谈,脚力却是极快,不过一个多时辰,一座建在山腰的
坞堡已是遥遥在望。
山脚下的凉亭有几人或站或坐,一个执事模样的人看见四人,赶忙迎了上来
说道:
「诸位可是前来我文家堡助拳的沔阳四义?」
「正是!」
虬髯大汉从怀中掏出一面铁牌,交予执事,那执事验完了信物,对着四人一
抱拳,伸手一请:
「远来辛苦,老爷正在堡中等着四位,请随我来。」
说完,便带着四人一路拾阶而上,穿过宽阔的堡门和校场,来到后方的庭院,
沿路都能见到家丁手持兵刃,巡逻探查,到处都是或明或暗的岗哨,显戒备极为
森严。待转过几座假山水榭,来到一处宽敞的厢厅,只见一名身着锦袍的魁梧男
子正坐在主位上等着众人。
见此情景,四人皆知这就是文家堡的主人文恺运,一起上前行礼:
「拜见堡主!」
「好、好!都免礼吧。」
文恺运抬了抬手,示意四人坐下,然后一脸欣喜的说道:
「久闻沔阳四义的大名,今日还是第一次得见,果都是非同凡响的人物…
…」
「不敢当堡主寥赞,在下蒋清彪,这三位是某的结义兄弟——『千臂猿猴』
邓通,『笑弥勒』王金,『木阎罗』王宝,这次乃是从河口帮王帮主处得知消息,
方才连夜赶来,万幸没有误了堡主的大事。」
说起正事,文恺运捋了捋蓄起的胡须,叹着气道:
「实不相瞒,我已金盆洗手,在官府中谋了个武职的差遣,本打算以这秘藏
多年的白玉美人像作为晋身之阶,谁知事有泄漏,引来这女贼的窥伺。仓促之间,
我实在无法召集更多的帮手,这次,还真是要倚仗四位了。」
「堡主说的哪里话来……」
蒋清彪又抱拳一礼,一脸慷慨的回道:
「堡主是王帮主的朋友,也就是我们沔阳四义的朋友,本就义不容辞,更何
况还许下了如此重金,我等兄弟焉敢不尽心尽力?」
「嗯……这话说得在理。」
文恺运微一沉吟,手指一弹,便有小厮捧着托盘走了出来,上面是整整齐齐
的一叠银票。
「这都是亨通钱庄开具的银票,见票即兑,共计一千两,便作为订金先给各
位;只要能保住宝物,擒下那女飞贼,无论死活,剩余的两千两如数奉上,绝不
食言!」
看见在座的众人除了蒋清彪还镇定一些,其余三人都是直勾勾盯着银票,连
喘的气都变粗了,文恺运笑眯眯站起身,踱到众人身边,拍了拍蒋清彪的肩膀,
大有深意的盯着他说道:
「只是这白玉美人,据说已入了贾相法眼,可是万万不容有失啊……」
蒋清彪听得心中一突,想了想却咬牙笑道:「堡主放心便是,我兄弟四人拼
着性命不要,也当护得宝物周全!」
「如此,甚好!」
文恺运哈哈一笑,转身坐回原位,指着一旁两名家将打扮的人说道:
「这是我堡中的护院头领,便由他们带你去我府库布置,堡内的家丁也供你
们调遣,今夜这一战,许胜不许败!」
「是,堡主!」
兄弟四人向文恺运告退,临出门也没忘收好银票,由着两名头领带着来到府
库,查探之后埋伏陷阱毒药,设下岗哨暗桩不提,一番布置,很快便日薄西山,
月色升起,堡中的家丁点起火把继续巡视,在夜色中宛若点点萤火,分外醒目。
府库最深处,一间位于地下的宽大库房内,唯一的入口已被合上,落下沉重
的门闩,房中央的一张几案上别无它物,只放着一个尺许长短,贴着封条和火漆
的木匣,金边流苏,镶红带翠,看上去极为精美,显就是兄弟四人今夜保护的目
标了。
蒋清彪靠着墙席地而坐,一动不动的盯着几上的木匣,眉头紧皱。一旁的邓
通正百无聊赖,有一搭没一搭的哼着小曲,见状忍不住问道:
「大哥,你总瞅着这匣子做啥,难不成还能看出朵花来?」
蒋清彪摇了摇头,半晌才轻声说道:
「我说不上来,就觉得今晚这味儿不对,很不对……」
看见蒋清彪一脸的凝重,邓通先是一惊,随即拍了拍怀里的银票,咧嘴笑道:
「大哥你就是寻思太多!依我说,有了这许多银子,就算等会不敌那女飞贼,
我们兄弟跑路便是,还真能为这劳麽子白玉美人舍命不成?」
邓通又伸手指了指库房,继续说道:
「大哥你再看这青石砌的墙壁,大门那巴掌厚的铁木,还有这几人合力才能
落下的门闩,我怎都想不出一个女流之辈如何才能进来……」
就在此时,只听碰的一声闷响远远传来,紧接着地面轻轻一震,打断了邓通
的话声。
「门外的陷阱被触发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紧张和兴奋混杂的神色,可等了片刻,除
此之外居然再也没有一丝声响传来,心中顿时就有些忐忑:
「那女飞贼既然踩了陷阱,府库里埋伏了足有好几十号人,怎的一点动静都
没有?」
两人默不作声的拔出手中兵器,屏住呼吸,侧耳细听门外的情况,在这死一
般的寂静中等了不知多久,一个带着纳闷的问声陡然在房中响起,声音虽轻,却
依旧把他俩吓了一跳:
「大哥,这到底咋回事,外面的人都睡着了?」
只见远处墙边,砖铺的地面像书画般被卷起一角,一个脑袋从坑中露了出来,
一脸迷惑的看向这边,赫然是老三王金。
蒋清彪脸色一变,急忙挥手让王金重新藏好,回头却看见邓通舔着嘴唇,盯
着门闩,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难不成看那小娘皮水灵,已经抓起来准备开荤了?」
「都给我噤声!」
蒋清彪忍不住伸手抚额,恼火的低声喝道:
「一个两个都这么不给我省心……万一这是女飞贼引诱我们开门的奸计怎么
办?再等等……」
话音未落,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整扇大门受到外力冲击,一瞬间几乎弯成弧
形,然后以更快的速度反弹回去,又是砰的一声,爆裂的撞击声在密闭的室内来
回激荡,直让人震耳欲聋。
蒋清彪和邓通捂着耳朵,两人面面相觑,皆是骇然:
「这是在用攻城的檑木撞门么?」
不等两人有何动作,又是一次更猛烈的撞击响起,只是这次还带着咔咔兹兹、
让人牙酸的木材断裂声,只见那铁木的大门依旧完整,然而支撑的门枢却再也承
受不住这股力量,崩散成了无数碎块,整扇大门一阵摇晃,最终朝着屋内轰然倒
下,激起大片烟尘。
皎洁的月光曲曲折折倾洒在室内,透过还在翻滚的烟尘,一个窈窕的人影出
现在门口,踏着倒地的门板走了进来,一身黑色劲衫,黑巾蒙面,背着一个不大
的包裹,举手投足婉约优雅却又气质禀然,正是黄蓉。
「这文家堡还真是深藏不露,光是这大门所用的木料,怕就不是凡品……」
目光在室内随意一扫,黄蓉一声轻哼,径直向着几案走去,视地上趴着的两
人如无物。
「好、好贼子!」
蒋清彪迅速从地上爬起,跨步抽刀,向着黄蓉的脖颈横扫而去,黄蓉却不闪
不避,伸出两根手指,葱白般的指尖在刀侧轻轻一弹,只听锃的一声脆响,蒋清
彪手腕一麻,掌中快刀再也拿捏不住,嗖的一声飞了出去。
「着!」
地上的邓通一声狞笑,手中一个圆筒激射出几百根牛毛细针,密如雨点般朝
着黄蓉的上半身盖了过去,与此同时,一根套索也悄无声息的从地上跃起,套住
黄蓉的双腿就要用力一拉。却见黄蓉上半身往后一折,足尖一点,整个人仿佛平
躺般离地而起,不仅尽数避开那些细针,身下的套索也是擦着靴底掠过,无功而
返。
没了兵刃的蒋清彪不但不退,反而竖指成爪,对着还在半空的黄蓉拍了下去,
尚未及身,五根手指皆渗出淡淡的黑色,一股焦热的气息扑鼻而来。
「大力鹰爪功?倒是有两分火候。」
黄蓉手足舒展,轻轻巧巧的侧身一翻,整个身子凭空横移三尺才重新落下,
让蒋清彪的倾力一击落了个空,看着呆立原地的两人,黄蓉冷笑一声,单手叉腰
扬了扬下巴:
「你们就是沔阳四鼠?这几年在荆淮闯下不小的名声,不会就这点手段吧?
还有什么招数都使出来好了,我这里一并接着!」
蒋清彪伸手一拽,把双手扣满了飞镖、还在犹豫要不要射出去的邓通拉到身
旁,使了个眼色,又堆起满脸笑容,对着黄蓉抱拳道:
「咳咳……女侠武功高强,在下佩服,不敢再有什么非分之想,堡主的白玉
美人就在几上,还请去取吧!」
黄蓉侧过头看着他,明亮的双眼仿佛会说话一般透彻心灵,直看得蒋清彪额
头冷汗一颗颗落下,脸上的肉都快笑僵了,才轻轻一笑,转身探手,向着几案上
的木匣抓去。
指尖刚一接触匣子,只听啪的一声,一团淡紫色的烟雾从匣底喷出,同时机
括声响起,黄蓉脚下的地面突然一空,露出一个丈许方圆的陷坑,几十柄短刀倒
插坑底,刃尖闪烁的寒光令人生畏。而就在坑壁的一处角落,一个蹲伏的黑影看
见陷阱打开,立刻揉身而上,雪亮的刀光一闪而过,向着黄蓉落下的双腿挥去。
不仅如此,天花板上埋藏的挂钩悄然脱落,一张坚丝编织的大网当空盖下,
丝绳上银光闪闪,赫然全是锋利的鱼钩,一旁的邓通也是一声大喝,双手连挥,
刹那间仿佛真有几十只手臂,飞镖、投石、袖箭、子母梭、铁蒺藜等足有上百柄
一起射了出去,将眼前的空间尽数笼罩。毒烟、陷坑,渔网,加上这密密麻麻的
暗器,瞬间就将黄蓉置于绝地。
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只见黄蓉抬腿一踏,足尖点在一起落下的几案上,整
个人仿若陀螺般急速转动,原本已小半落入坑中的身子就此冉冉升起,紧接着一
连串锃锃锃的兵刃撞击声,近身的暗器都被手中亮出的两柄分水刺拨打弹开,有
不少向上飞去,击中渔网,不仅止住其下落之势,还震得渔网不断爆出一股股黄
色粉尘——渔网上果还有后着。
眼见黄蓉越飞越高,又是凭空借力,一个转折掠出渔网的范围,手中的分水
刺往天花板上一插,就这么挂在空中,与此同时,噗嗤噗嗤声连连续响起,十几
股黑色水箭从四周墙中射出,溅落在地上,冒起袅袅的白烟。
库房中陷入一片寂静,下一刻,蒋清彪和邓通膝盖一软,连同被惊得再次露
出脑袋的王金一起,毫不犹豫的对黄蓉跪了下去:
「饶命啊女侠——」
「可怜我上有妻儿下有八十老……不是,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妻儿尚待供养,
女侠您大人有大量,就饶我们一命吧!」
看见黄蓉轻轻一跃,落在地上若无其事的拍了拍手,蒋清彪和邓通两人更慌
了。
「女、女侠……不,姑奶奶……女菩萨!女菩萨您一定是天上星宿下凡搭救
众生,慈悲为怀普渡世人……」
「差不多就行了。」
黄蓉打断三人的胡言乱语,不耐道:「又没说要杀你们,在那装模作样的干
嘛?」
「万万不敢!小的做梦都没想过,世上竟然有人的武功能高到这等地步,这
些玩意只能唬唬江湖上的好手,就不在尊驾面前献丑了。」
蒋清彪灿灿站起,一边将暗藏的手弩、袖箭、毒粉之类物事从怀中衣袖等处
抛出,扔在地上,又看了眼不远处正从陷坑中狼狈爬出的王宝,满脸堆笑:
「那宝物掉入陷阱,怕是有什么脏污,小的这就为您取来!」
「取那空盒子干甚么?」
黄蓉摇了摇头,看见蒋清彪他们诧异的目光,不禁轻笑一声,伸手在背后包
裹上一拍,一尊通体白玉,晶莹剔透的仕女雕像就落在手中,对着蒋清彪晃了晃,
一脸的戏谑:
「文恺运命你们守这府库,自己却早就带着白玉美人偷偷跑了,看这模样,
敢情你们还蒙在鼓里?」
「什么?!」
蒋清彪听了先是大怒,一转念却又明白这是无可奈何之事,一时间便有些意
冷,只邓通犹在那咬牙切齿:
「这无耻老狗,居然敢诓骗我等兄弟!」
黄蓉却没再理会这些,打量了一眼整个房间,叹了口气道:
「看来也就技止于此,没什么新鲜招数,罢了……」
言下颇有未尽之意,听得蒋清彪一愣,正狐疑间,只见黄蓉柳眉蹙起,转头
看向自己几人,正色道:
「我一向不杀人,但你们沔阳四鼠作恶多端,遇到了不惩戒一番可不是我正
道中人所为!」
手中食指连弹,只听噗噗几声,小石子激射而出,分别打中四人软麻穴,蒋
清彪几人一声不吭便倒在地上,浑身酸软,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无,只能惊恐的
看着黄蓉笑意盈盈取出绳子,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几人想起传说被脱光了绑在寨
门口的黑风岗寨主,心下皆是大悔:
「狗日的小贱人真是狠毒,还不如一刀杀了我们来得痛快!这次可真是栽到
姥姥家了……」
……
几个时辰过去,黄蓉一路施展轻功回到郭府,悄无声息落入后院,回到卧室
去除夜行装束,一番收拾之后,躺在榻上,却辗转反侧,怎么也无法入睡。
「怎的每次夜出归来,这身子都一片火热,旖念难消?」
此时的黄蓉已和郭靖成婚两年有余,并非当年懵懂无知的少女,然郭靖本就
方正道学,更不会沉溺于闺房床笫,故对男女之事的了解依然简单,一时只觉瘙
痒难耐,却又羞涩无比,不知不觉一只手伸向双腿之间,却立刻被紧紧夹住。
「啊……是我太想念靖哥哥了吗……靖哥哥……蓉儿又想你了……」
略显冰凉的手指在牝户轻轻摩擦,逐渐变得湿润而充满弹性,不一会,一截
指尖仿佛无意中一滑,没入泥泞,顿时让黄蓉身子一颤,僵硬了片刻,才呼出一
口长气。然而很快,整根手指都不见了踪影。
「靖哥哥……哦……啊……」
榻上的黄蓉发髻散乱,秀美的头颅不自觉向后仰起,喘息声也渐渐变得急促。
在不断颤动的丝被下,原本紧闭的双腿也张得越来越开,似乎那道熟悉的身
影仍在面前,正在自己身上纵横驰骋。
颤动的幅度越来越大,丝被悄无声息滑落大半,将黄蓉峰峦起伏的身子暴露
在月光下,仿若一条正激烈扭动的白蛇,然而那原本解语花般的双眼此刻却失去
了灵动,仿佛隔上了一层轻纱,正随着节奏的加快变得越来越朦胧。
「靖哥哥……蓉儿是你的……蓉儿的身子都是你的…………」
神思昏乱间,眼前熟悉的身影一阵模糊,似与另一人叠在了一起,眨眼重又
变得清晰,赫然是那身材高大、满脸胡子的蒋清彪!下一瞬人影一变,又化成满
嘴烂牙、一脸猥琐的邓通,然后是矮胖憨傻的王金,再然后又化作别的身影,一
个个老少不同,面貌各异,但皆是之前遇过的邪恶宵小之辈。
黄蓉脸色一变,本能想要清醒,却发现身子不受控制的剧烈抖动,大张着嘴
巴却发不出丝毫声音,一股暖流从小腹升起,又向四周扩散,仿佛温水慰遍四肢
百骸,理性的惊悚与肉欲的甜美快感一同袭来,本就凌乱不堪的精神再也承受不
住,脑海中一阵天旋地转,顿时昏了过去。
直过了好一阵,黄蓉才长叹一声,从余韵中悠悠醒转,脸上的红霞犹未褪去,
却已将整个脑袋都蒙在被子里,低声自责:
「蓉儿啊蓉儿,你是名满天下的丐帮帮主,大侠郭靖之妇,怎能做这等不知
羞耻之事?」
这样便有些懊恼,可转念却又想到:
「我和靖哥哥本就是夫妻,许久不见,就是想他,这又有何不对?」
其实黄蓉身为东邪之女,受黄药师藐视世俗礼法的熏陶甚大,初出江湖时也
是亦正亦邪的做派,只是后来遇到郭靖才收敛,此时半年多无人约束,自由不羁
的心性又慢慢开始复苏。
黄蓉越想越觉得自己理直气壮,忍不住在榻上兴奋的翻了个身,从被中露出
脑袋,只是当她想起妄念中那些邪恶宵小之徒的身影,还是皱了皱眉:
「难道,我真的是个人尽可夫之人……」
又心烦意乱了一会,直到天色微光才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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