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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齐艳史】第三章 神山之主(七)(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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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7-26 18:09:15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七)
  过了好一会,那座山丘后面走出三个人。
  当先一个高大魁梧的中年汉子,须发垂到胸前,蓬乱如草,浑身衣衫破破烂
烂,像是刚从地下挖出来似的,眼神却特别坚毅明亮,透出一种不动如山、动如
雷霆的气势。他负手于背,随意地浏览周遭风景,不时深吸一口气,脸上现出陶
醉的神情,似是许久未到外边来了。
  其余两个相貌普通,一个是十四五岁的小男孩,恭恭敬敬地跟在最后面,显
然地位最低。另一个是五六十岁的老人,一部山羊胡子,法令纹深邃,其余都不
突出,唯有额上伸出的两只一尺多长的弯角,颇为引人注目。
  云知还估计就是这两只角暴露了他妖族的身份。
  有些妖族在第一次化身成人时,因为功法不好、先天缺陷、意外中断等各种
原因,变化得不够彻底,就会一直残留着真身的某些印迹。
  云知还只看了他几眼,就不再看了,因为此时他对蓁蓁的好奇,远远多过了
他那两只角。他感觉到蓁蓁靠在他肩侧的身子微微发抖,便问道:「蓁蓁,你怎
么了?」
  蓁蓁道:「那个人好可怕哩。」
  云知还顺着她的目光一看,知道她说的是那个魁梧大汉,奇道:「蓁蓁,你
刚刚是怎么发现他们的?他哪里可怕了?」
  蓁蓁道:「我看到的。那个人杀过好多人呢。」
  云知还更感奇怪,又问她是怎么看到的,蓁蓁却解释不清楚,云知还也只好
当她是天赋异禀了。
  云知还见那三个人越走越近,想着万一被他们发现,蓁蓁在身边却是不好办,
便问她:「蓁蓁,你能变小一点吗?」
  蓁蓁一愣,道:「为什么要变小?」
  云知还道:「我想你们妖族不是会变化之术吗?你变成小小一个,我就可以
把你藏在口袋里了。」
  蓁蓁摇了摇头,随即又笑道:「变小我不会,但是我可以变成一株桃树。」
  云知还道:「你这株桃树有多高?」
  蓁蓁伸出一只手臂,比了比从手腕到肘部的距离,道:「大概就这么高吧。」
  云知还想了想,道:「那也行,我可以把你包起来,藏在怀里。你不会被闷
坏吧?」
  蓁蓁道:「一两天没关系,但是你要记得把我放出来。」
  云知还答应了,蓁蓁身形一晃,已变成一株小小的桃树,躺在他的右腿上。
  云知还看着这株高不足半尺、纤细幼嫩的小桃树,想到它居然就是刚刚那个
乖巧可爱的女孩儿,心里不禁觉得万分神奇。又从芥子里取出一匹布,撕了一截
下来,把桃树小心翼翼地包好,藏进了怀里。
  此时那三个人已下到了溪边。那个魁梧大汉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小刀,就着
清水刮脸上的胡子,一边随口问道:「最近形势怎么样了?」
  那个山羊胡老人毕恭毕敬地回道:「不敢相瞒樊将军,形势不是太好。」
  那个「樊将军」摆了摆手,道:「不必再提将军二字,往事已矣,如今我只
是樊迟。」
  山羊胡老人道:「是,樊大哥。」他一个老人叫一个中年人作大哥,语气却
极为自然,显然是真心尊敬于他。
  樊迟也不再阻止,只是简单地道:「说正事。」
  山羊胡老人道:「前两年,少主结交的一个好友姜逸舟被人杀了,他身上有
一封书信,暴露出了少主的一些信息,刑部的眼睛便盯在了少主身上,行事平添
了诸多不便。那个老匹夫和少主商量了很久,最后干脆放弃了在南齐的经营,让
少主转投到北齐去。可是北齐的人也甚是奸诈狡猾,少主主动暴露真相后,仍嫌
不足,让司马老匹夫在少主身上打了一记锁神指……」
  樊迟哼了一声,道:「欺负小孩儿,可真是好本事。少主的身体没大碍吧?」
  山羊胡老人道:「司马老匹夫会按时施法护住少主神魂,只是每到月
圆之夜,少主的额头便会隐隐作痛。寄人篱下,也只能强忍着了。」转回来
道:「少主被接受之后,便向他们求助,但是他们仍然百般推脱,最后只答应了
少主,如若能抓到一个南朝的大人物,便可以派出三位地元境巅峰的高手来帮我
们。少主没法子,只好答允了。刚好那时南朝的右圣使就在南海一带,少主便与
那老匹夫设了个局,集齐了三位高手去对付她。谁知道于红初那娘们实在太扎手,
我们当时占尽地利与人和,可最终还是失败了,徐元更是受伤不轻,少主有金汤
符附体,仍被炸得昏迷不醒。」
  樊迟神情微肃,道:「我方都有谁?」
  山羊胡老人道:「我族徐元之外,另有浪人藤泽秋平、北朝的火道人祝鸣山。」
  樊迟叹了口气,道:「这实力也算不弱了。」
  山羊胡老人有点不服,道:「要是当时樊大哥在场,哪还有那女人的活路?」
  樊迟道:「如果我要倚多为胜,赢了她也算不得光彩。」
  山羊胡老人道:「樊大哥闭关六年,修为定已更上一层楼,一对一想来也有
赢面。」
  樊迟道:「赢不了神后、魔尊,赢了区区一个于红初又有何用。」
  山羊胡老人道:「不知樊大哥可有把握对付得了那神山的主人?」
  樊迟思索片刻,最终叹道:「我在进步,别人也在进步,剑圣一脉,又岂有
弱手?为了我族大业,个人荣誉算不了什么,说不得只好多找几个人一起上了。」
  山羊胡老人道:「北朝之人是指望不上了,浪人那边已派了人过去,徐元也
在,再加上樊大哥,又是个三对一的局面。」
  樊迟此时已刮完了胡子,削短了头发,在溪中洗净身子之后,换上了那小男
孩呈上的一套新衣,倒是有点雄姿英发之态。他朝东海那边遥望了一会,道:「
也是时候出发了。」
  云知还一直躲在树上偷听他们说话,虽然距离稍远了点,听得不是一清二楚,
却也是个八九不离十,许多内容不免令他震惊,也解开了他心中的一些疑惑。此
时见他们要走,不禁暗想:不知他们要去对付谁,听这人的语气,倒似是与圣使
大人实力相近,居然仍要不顾颜面,以三对一,这剑圣一脉、神山之主的实力,
真不知该如何惊世骇俗了。
                (八)
  云知还想起沈知白的提醒,「量力而行」,已决定不再追踪他们,这种级别
的人物实在不是自己能应付的。可惜天不遂人愿,他这边想退出,那边樊迟却已
扬声道:「树上的朋友,请下来吧。」
  云知还大吃一惊,来不及多想为何暴露了形迹,用力一蹬树枝,人已如箭射
出,却是往安汉县城而去。
  一阵大风骤然刮来,云知还身子一轻,眼前一花,已落到了小溪旁,身边三
人,一个微微而笑,一个怒目而视,一个略带好奇,正是樊迟、山羊胡老人和那
个小男孩。
  云知还知道逃不掉了,想着那樊迟既曾为将军,应该不喜欢胆小懦弱之辈,
便尽量镇定地道:「在下徐元,见过三位道友,今日来此是为了给家母采集一味
药草,实不知三位道友在此议事,无心之失,万望海涵,在下出去之后一定守口
如瓶,绝对不会泄露三位的秘密。」
  山羊胡老人怪道:「你叫徐元?」
  云知还道:「正是,无意之中与令族人同名,确是缘分。」这却是一张微妙
的感情牌,杀死一个与自己族人同名的人,心里难免会怪怪的,能增加一丝生机
也说不定。
  樊迟突然开口道:「小兄弟心思倒是敏捷,可惜了。」闪电般伸手在他肩上
一拍。
  云知还大叫一声,一个身子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只觉得浑身刺痛,像有无数
根银针在体内游鱼似的乱蹿,一瞬间简直生不如死。
  过了好一会,那些银针像是找到了适合自己歇息的位置,不再游动了,刺痛
才慢慢消失。
  云知还艰难地爬起来,已是衣衫尽湿,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心有余悸地
道:「你这是什么功法?」
  樊迟道:「告诉你也无妨,这叫洄游针,却不是用来对付你的,你只是一件
道具。」
  云知还道:「你是想用我对付那位神山主人?」
  樊迟点了点头,道:「你倒是很聪明,若不是今天听到了我们的机密,说不
定我真会放了你。」
  云知还道:「你不会是打着用我来消耗那位功力的主意吧?」
  樊迟道:「正是。」
  云知还道:「我跟那位非亲非故,你这方法怎么可能奏效?」
  樊迟道:「你怀里的小东西有就行。」
  云知还又吃了一惊,知道抵赖不掉,只好苦笑着问:「你怎么知道?」
  樊迟道:「我可以嗅到她的气息,而她的气息与那位神山主人的又很相似。」
  云知还又问:「你刚才怎么发现我们藏在那里的?」
  樊迟道:「你屏蔽声息的动作很快,可你却忘了在此之前,你们已经把无数
气味散播到了空气之中,我一来就闻到了。」
  云知还彻底无语了,这是什么?狗鼻子?
  樊迟又道:「她虽然跟那位神山主人练的是同一种功法,但是她是我的同族,
所以我不会动她,就只有委屈你了。一个月后,若是那神山主人不肯救你,那些
针劲就会像大马哈鱼一样洄游到你的心脏,把它插成一只破布口袋。」
  云知还叹了口气,道:「既然我已是十死无生,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刚
才谈到的那位老匹夫是谁?」
  樊迟笑了笑,道:「他不让我们提他的名字,所以我们就把他叫做老匹夫。」
  云知还道:「那神山之主呢,这总能说了吧?」
  樊迟道:「这个倒没什么,她叫秦迟锦,是当代的剑圣传人。」
  云知还道:「剑圣是指哪一位剑圣?」九州修真史上,被叫做剑圣的倒有好
几十个,这漂亮帽子不太值钱。
  樊迟道:「就是三百年前得道飞升的那一位,剑圣王宗仪。」
  云知还心中一震,这位可真是如雷贯耳了,是距今最近的一位剑破虚空,飞
升仙界的人物,那秦迟锦是他的传人,也就难怪他们要如此小心对付了。
  他想了一想,道:「你们为何要去招惹她?」
  樊迟这时已不愿多说,道:「等见到她时,你自己一问不就明白了。」朝山
羊胡老人和小男孩一挥手,道:「我们走吧。」
  樊迟抓着云知还,当先飞起,那两人后面紧跟着。
  因为大城市附近的空域,会有很随机的修士巡逻,所以他们不敢太张扬,专
挑僻静之地走。有时无法避开,便昼伏夜出,从极高的天空,借着云朵的掩护飞
过去。如此过了几日,云知还眼前一阔,一片浩瀚无边的大海横卧在了面前。
  知道他们不会伤害同族,蓁蓁早被放出来了,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壮阔的
景象,颇有些目瞪口呆,趴在云知还背上,兴奋地指东指西,大呼小叫。
  一旁飞着的山羊胡老人摇头道:「这小东西怎么跟一个人类这么亲热。」
  樊迟微微一笑,道:「许多年以前,听说这样的景象倒是随处可见。」
  山羊胡老人道:「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是啊,」樊迟微微一叹,下意识地低头,就这一双手上,便沾染了多少人
类的鲜血呢?
  一行人在深蓝色的海面上划过,像是一队鸟儿,只偶尔落到海岛上栖息片刻,
便又努力地往前飞。各种海鸟,各样鱼群,云知还虽已命在旦夕,也觉得这一趟
东海之行大大开阔了自己的眼界。尤其是那些如山如岛的鲸鱼,朝着天空喷水之
时,直让人惊叹这世间竟有生命力如此强大的活物,「额鼻象五岳,扬波喷云雷」,
不亲眼见了,实难以想象这诗句所描绘的具体情形。
  在大海上飞了五天,几人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在云知还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广约二十里草木葱茏的海岛,岛上耸起两座连
在一起的山峰。一座高插云天,一座只及前者的一半。高的那座下半段与另一座
皆为植被所覆,郁郁苍苍,上半段则白雪皑皑,晶莹似玉。融化的雪水形成飞瀑
悬泉,为这一座静静矗立了不知多少年的神山增添了一份动态之美。此时正是日
落时分,缭绕的云雾被夕阳余晖染得一片绚烂,像是美人颈间随风飘拂的彩色丝
巾。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樊迟念了一句诗,嘿然道,「举
父大人,我们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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